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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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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怪我沒表達清楚。”阿裳軟聲安撫,“我是想跟樓主探討這麽個問題:如果把我的左手,與一個猝死的人互換,說不定你的意識能控制那個身體,這樣你不就擁有一個新身體了嗎?”

鏡中虞錯認真想了想這個建議,可是只想了一想,就打了個寒戰:“太邪惡,太恐怖了,好像鬼上身,我不同意!”

能讓大魔頭感到邪惡而恐怖的事,看來是真的很邪惡很恐怖了。

阿裳道:“好吧,那這個方法就不考慮了。”

虞錯狐疑道:“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?不是想直接把我切下扔掉?”

阿裳臉上露出頗為神往的表情:“那樣倒也……”

“你敢!!!”

“不敢啦,知道你會一個五毒裳拍死我啦。我開玩笑的,哈哈哈……”她心虛地笑道。

身後突然傳來話聲:“小錯,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些什麽?”

是陸棲寒過來了!她嚇了一跳,把鏡子一藏,尷尬道:“我……我在說,鏡子啊鏡子,我是不是全村最美的姑娘?”

他忍俊不禁:“這麽自戀!”

“沒辦法,人長的漂亮都這樣,呵呵呵。”

“那麽鏡子怎麽說?”

“它說我絕對是全村長的最美的!”

“嗯。”他的笑意斂在唇角,“沒見過世面的鏡子。”

“餵!”

“那麽,我們走吧。”陸棲寒道。

“走?”阿裳一楞,“去哪?”

“離開這裏。”他的神態輕松而隨意。

“你的傷還沒好。”

“這點小傷不礙事。小錯既然也不喜歡這裏,我就帶你早些離開。”他看她一眼,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抿。

阿裳的神思有剎那的飄忽,頓了一下才回道:“可是青樓樓主不準我們走的啊。”

“不用管他。”陸棲寒擡手替她理了一下耳邊毛亂的發絲,“你通宵下棋,要不你睡一覺,休息好了再走,不急。”三言兩語之間,渾然將倚青樓當成平地,把樓主當作了無物。

“……我不用休息了。我們走吧。”

二人就這樣施施然向外走去,就像走出自家大門出去逛街一般自然。

然而一條修長的腿突然橫裏撐在了門框。二人站住,轉臉看到祝倚青,一對因熬了通宵而通紅的眼睛瞇起,滿臉不屑。

“陸棲寒,我早料到你會來這一手。”

陸棲寒手中折扇在掌心輕拍兩下,眼底同樣閃過不屑:“哪一手?”

祝倚青眉捎一挑:“你想拐走我的人!”

“誰是你的人?”

祝倚青的視線往阿裳身上一移,陸棲寒手中折扇就刷地展開,將她的臉擋了個嚴嚴實實,語調平平:“她欠你的兩個饅頭我替她還。”

祝倚青豎眉道:“你還欠我恩情呢,憑什麽替別人還債?”

“祝倚青,你適可而止。”陸棲寒手中折扇擋住了阿裳的臉,眼底突然泛著滲骨寒芒,目光冷然劃過祝倚青的臉。

祝倚青的臉色也忽然間真正冷了下來。放下橫在門框的囂張的長腿,沈默一下,道:“借一步說話。”說罷轉身走到遠處負手而立。

陸棲寒將折扇移開,露出扇子後面阿裳迷惑的臉。他對她微笑一下:“你在這裏等一下。我跟他說完話咱們就走。”

阿裳點頭,看著他走過去與祝倚青說著什麽。隔太遠,聽不清。於是她摸出了鏡子,照了一照。鏡中虞錯正昏昏欲睡。它昨夜與祝倚青對弈通宵,晝夜顛倒,此時是困了。阿裳拿右手在左手背上重重拍了兩下:“醒醒!”

虞錯困頓地睜眼:“幹嘛?”

“你能聽清那兩人在說什麽嗎?”

虞錯道:“我沒有眼耳口鼻,我的感覺來自你的五官的感知,你聽不到,我便聽不到。”

阿裳憂慮地道:“我只是覺得……有些不太對。”剛才她雖被扇遮住了臉,看不到陸棲寒的表情,但他語調中突然的冰冷,她還是捕捉到了。一個在她面前一直和煦如春風的人,或許是刻意掩藏了內裏的鋒銳寒冷,這讓她隱隱有一絲懼怕。

虞錯冷笑一聲:“你才覺出來嗎?我告訴你,表面看來祝倚青取人肢體,生意做的血腥可怖,做人卻是坦坦蕩蕩,從不遮遮掩掩。越是那些表面溫文爾雅的家夥,才更可能人面獸心,心如蛇蠍!這個祝倚青你不必擔心,我早就留了一手給他!倒是這個陸棲寒,要提防著些。你閉上眼睛,我試試能不能幫你增強耳力聽聽他們說什麽。”

阿裳依言合上雙目,屏息靜氣。隱隱覺得一股依稀氣流自左手順血脈沿臂而上,氣流流轉至耳畔時,聽力突然被擴開一般,微風,蟲鳴,草動,蟻行,一些平日裏無法察覺的細小聲音都被捕捉入耳。

修習內功之人聽力異於常人,此時虞錯嘗試將左手殘存的功力借用到這具身體的其他部位,使她暫時具備了練武之人超常的聽力。

遠處,二人的對話聲隱隱傳入耳中。

祝倚青:“……你打的什麽算盤我不知道嗎?那天晚上你們伏羲教一幹人出現在那處,不就是有意接近朱雀宮人的營地麽?”

……

只聽了這一句,鏡中虞錯忽然哈欠一聲:“啊,好累,好困,撐不住了,睡了……”話音未落,竟然真的在鏡中睡著了。

她一睡去,阿裳的左手便運用自如。而此時阿裳的心跳得厲害,慌張不已,急忙用力晃左手:“不行現在不能睡再聽一聽再聽一聽!”

然而鏡中虞錯已睡得流哈喇子了,如何晃也晃不醒。一擡頭,看到陸棲寒已走了回來。她慌忙把鏡子往懷裏一揣。他還是註意到了,淺淺一樂:“這會兒功夫也要照鏡子麽?”

她鎮定地答道:“沒辦法,人長的漂亮就有這個愛好。”

他的笑意更深了。

她卻笑得有些牽強。如果這暖如雲絮的笑容底下藏著刀鋒,不小心走進去,是不是會遍體鱗傷?

“我與祝倚青談妥了。我們走吧。”他說。

“咦?怎麽談妥的?”她剛剛還聽到兩人針鋒相對呢,怎麽談攏的這麽快的?

他施施然搖了兩下扇子,扇緣銀鋒反射出一絲細細銳利光芒:“即使談不妥,他也打不過。”

她看了看遠處的祝倚青,果然是一臉憋屈委屈的模樣,脖子上一道血痕。顯然剛才她沒註意的功夫,兩人過了一招半式,而且勝負分明。陸棲寒拿扇子割人脖頸子的本事不減當年啊。再看一眼陸棲寒,側顏依然溫潤如玉,渾似剛剛欺負了人的不是他。

這個人果然深不可測,表裏不一啊。阿裳心中再次寒顫一下。

“走罷。”陸棲寒道。

她猶豫了一下,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跟他走。卻聽他補了一句:“肋處疼,扶我一下。”

她就急忙上前扶著他手臂了,動作完全搶在了心思之前,將那疑慮拋至腦後。二人路過祝倚青身邊時,那人咬牙切齒飈出一句:“裝什麽裝,剛才打我的本事呢!”

陸棲寒哼了一聲:“正是打你才扯到了傷處。”

祝倚青暴跳:“怪我嘍!”

“正是……”

“好啦!別吵了!”阿裳不得已出聲平息舌戰。

祝倚青又跟上他們幾步,卻也不敢走得太近,聲音變得哀戚戚的:“小錯!小錯!你不要走啊,要走也得……替我解了毒再走啊……”

阿裳一怔:“什麽毒?”站住了腳步,回頭驚訝地看著他。

祝倚青更加驚訝:“你給我下的毒,難道忘記了嗎?”三下兩下卷起了袖子,將右手臂亮給她看:“這個噬心蔓,不是你給我種下的嗎?”

阿裳定睛看去,只見他的手心裏有一點藍紫色斑點,如豆粒般大小,在朝著腕脈的方向又蔓延出一點點細小的、妖嬈的藍色絲縷,像種子發了一枚新芽。

噬心蔓。

阿裳知道這種奇毒,虞錯擅用的很多種獨門奇毒她都聽朱雀宮中的人說起過,而沒親眼見過。今天也是頭一次見到。據說是下毒者在人的手心暗投下一枚毒種,初時無知無覺,然後就會如種子發芽般抽絲拔縷,沿血脈蔓延,毒素如藤蔓一般沿手臂慢慢生長,長到心臟部位時就會心臟麻痹而亡。

祝倚青一開始發現這東西的時候,也不知是誰給他下了毒,想來想去,只有那日到來的女叫化子摸過他的左手。原想當面盤問,但這幾日再一接觸,感覺這個自稱小錯的女子越發撲朔迷離,忽而單純得難以置信,忽而又有些難以理解的表現。

這種毒發展得慢,他本想等一等,觀察一下再做決斷。但沒想到陸棲寒這就要將小錯帶走了。而這女人竟露出一臉驚訝和無辜,仿佛這事與她無關。

他憤慨不已:“你難不成給人下了毒就忘了?”

阿裳盯著那妖艷如紋身的藍色花蔓,咽了口唾沫,抱歉地道:“我大概習慣成自然,就順手來那麽一下,然後,就,忘了。”……怪不得這家夥看她看得死緊,生怕她跑了,原來不是惦記賣給他的一只左手,而是因為中毒了啊!同時深深配服虞錯的心機。在初見陸倚青的時候,虞錯就認出他來了,甚至可能猜到阿裳會產生切除左手的想法,先發制人,下個毒以防萬一。果然老奸巨猾!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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